脱去脚上的鞋子,将深衣挽起,小心翼翼的将足伸入水中,感觉到丝丝清凉,连柳树上的蝉鸣现在听上去也不是那么刺耳。
挽烛嬉笑着用手撩起水花撒向文心,文心急忙跑开。两人在水里打闹着,银铃般的笑声传的很远,惊动了水底潜游的鱼儿,惊醒了塘中昏睡的水鸟。
天色渐暗,挽烛和文心打算回去。
天恩坐在河岸边重新梳理自己的头发,却发现少了一支簪子。
“文心姐姐,怎么了?”挽烛拉着天恩的袖子说。
“只是一支簪子不见了罢,以后再来找找吧。”文心望着黑乎乎的湖面咬着唇说道。
“哦,那我们快点回去吧。”挽烛催促道。
文心将挽烛的手握的更紧了些。
只是两人都未察觉,一个人影敏捷的从树上跳落,将地上的簪子小心翼翼的捡起,放进袖中。
回屋后,李夫人早已做好了饭菜等她们回来。
饥肠辘辘的挽烛立刻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“瞧你,吃饭都没个吃饭的样子,以后还有谁会娶你啊。”李夫人嗔怪道。
“嫁人可是以后的事情。”挽烛歪头对李夫人笑。
“你这个小顽皮,”李夫人揪了揪挽烛的脸,说:“那么多吃点。”
文心放下筷子,说:“我吃饱了,先回屋了。”
“不再吃点么,今天吃那么少,”李夫人挑眉问,“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”
“可能是天太热,胃口不好。”文心回答说。
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文心一直想着那支簪子。
虽说那支簪子不好看也不名贵,但是它一直陪伴着她,从她有记忆开始,这支簪子便一直插在她头上,仿佛是她的一部分。
她也曾细细看过,簪子上只有一只展翅的凤凰,那只凤凰做工略粗糙,只是那凤凰的眼睛是用一块翡翠装饰,那翡翠上的花纹是一些细小的树木花草,甚至还有一些飞鸟在天空翱翔。她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,耳边还时常有鸟鸣,那是,仙鹤的声音?
轻轻的叩窗声打断了文心的回忆。
那会是谁?或许是挽烛在胡闹。文心一边想着,一边打开了窗。
窗发出嘎吱一声轻响。
文心看到了叩窗人的面孔,面容是江南小生特有的清秀,但特别是他那双黑而明亮的眼睛,让她想起簪子上的那块小翡翠。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文心想开口说话,但发觉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“请问这支簪子是姑娘的吗?”窗外的公子将一支翡翠簪子从袖子拿出,递到她面前。翡翠簪子在烛光的照应下闪闪的刺眼。
“正是奴家的。”将簪子从公子手中迅速拿回,手指轻轻的触碰到柔软的手心,能依稀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体温,忽然发觉不妥,便将簪子放至梳妆台,烛影摇晃,她红了脸。
“多谢。”文心低头道谢,不敢正脸看他。
“不必如此,我就住在隔壁,以后就是邻居了。”公子笑着指了指隔壁的屋子,说:“以后有事的话可以找我,以后见。”
文心点点头,说:“好。”
“文心姐姐,快起来,太阳都晒屁股了。”挽烛拍着门大喊大叫。
“知道了知道了。”文心匆匆将头发挽起,自然的拿起那个翡翠簪子,想要绾上,想到了昨夜里的那个公子,变将簪子放入抽屉中。又随意挑了一个花朵的簪子绾上。
“文心姐姐,你今天好像变的漂亮了,”挽烛围着文心看,惊奇的说。
“我知道了,因为文心姐姐终于不用那个旧簪子了,果然还是应该丢掉。”挽烛拍手道。
“恩,恩。”文心应和着,但却想起昨夜手指与手心相接触,脸上泛起了红晕。
“文心姐姐怎么了,脸这么红?是不是发烧了?”挽烛担忧的望着文心。
“不是,是天气太热了。我先去吃早饭。”文心用袖子挡住脸匆匆离开,不再理会身后的挽烛。
“文心啊,我刚刚做了一些烙软饼,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,拿一些和挽烛一起分给邻居吧。”李夫人说。
“哦,好啊。”文心点点头。
文心拿着装着烙软饼的篮子跟在挽烛后面,挽烛则“咚咚咚”的敲着邻居的门。
过了一会儿,门被打开了,依旧是昨夜那位公子。他一身墨色缎子衣袍,头发用竹簪随意束起,眼眸如星。
文心鞠躬说:“打扰了,这是刚做的烙软饼,特意给公子拿来尝尝。”
公子笑道:“那么多谢姑娘了,如果姑娘不嫌弃,可以进寒舍来坐坐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文心咬着唇说道。
“文心姐姐,我想进去玩。。。。。”挽烛拉着文心的袖子说道。
“回家玩不是一样。。。。”文心小声对挽烛说。
“姑娘不嫌弃才好。”公子笑着让开了路。
挽烛一溜风的跑了进去。
进了大门,文心发现院子里没有像普通人家一样种花种草,而是弄成像习武场一样,旁边还放了几把兵器。
“我每天都会在这里练习,毕竟这日子不安稳。”公子解释道。
“我曾经也遇到过战争,幸好活了下来。”文心笑道。
“幸好,不然如今怎么可以吃到烙软饼呢?”公子打趣道。
“要不要来点茶?也当谢了你那烙软饼。”公子说。
“那么就不推辞了。”文心浅笑入座。
公子熟练的醒器皿,灸茶,碾茶,筛茶,煎水,调水,制茶引,茶的淡淡清香萦绕鼻尖,整个过程浑然天成。
“好香的茶。”挽烛循着气味过来,赞叹道。
“原来你也懂茶。”公子笑道。
“我只是喝过父亲制的茶。”挽烛说。
“那么你也尝尝我的茶吧,或许比家父的略输一筹。”公子将泡好的茶倒入三个杯子中。
三人喝完茶,文心和挽烛便告辞。
“敢问姑娘闺名?”公子拱手问道。
“妾身姓李,名文心。”文心用衣袖掩面。
“我叫李挽烛。”挽烛笑嘻嘻道。
公子淡笑:“在下孙策,字伯符。”
“告辞。”
“文心姐姐,你说那孙哥哥如何?”挽烛挽着文心的手臂问道。
“不错啊。”文心望着四周的田园风景说。
“我也觉得孙哥哥不错,如果我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。”挽烛说道。
风刮过耳畔,天上燕子远去又回。
“挽烛,你说,李老爷是个怎么样的人呢?”文心低声说。声音碎在了风声中。
“我父亲,是个商人,我也已经好久都没看到他了。。。。。”挽烛沮丧地说,小嘴瘪了下来“最后一次见到他,也好像隔了五个多月了。”
“等到明年春天桃花开,李老爷就会回来。”文心不忍心告诉挽烛事实,便撒了个谎。
“真的吗,现在还是夏天,但也快了对吧?”挽烛开心的蹦跳着,“我很快就能见到父亲了!”
文心苦笑。
第二天,文心早早的去了市场,买回了一棵桃树苗,这样可以给挽烛一个盼头吧?
文心将桃树种在了小池塘边,一场雨忽然下了起来,江南的天气说变就变,刚刚还是晴空万里,一下子就下起了暴雨。
文心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亭子,便跑去。
看到亭子中那个穿白色衣服的人影,长身玉立,文心犹豫了一下,便跑了进去。
“孙公子。”文心低声唤道。
“李姑娘。”孙策闻声转过身来。
微湿的象牙白长衣露出青色的衬里,手中拿着一把骨扇,正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。显然是来躲避这场雨的。
文心呆呆的望着他出神。
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热烈,孙策问道:“怎么了?我嘴上有米粒么?”
文心急忙扭头,脸上却腾起一片嫣红:“没有,是奴家唐突了。”
亭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,只有雨滴在青石板上的嗒嗒声。
“你听,”文心说:“雨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抚琴。”
“是啊,但比公瑾弹的可差多了。”孙策笑道。
“公瑾。。。可是公子的友人?”文心迟疑的问道。
“是的,刚刚离开。以后有机会我邀你去听他抚琴。”孙策道。
文心抿嘴,将准备好的拒绝的话吞进肚子,微笑道:“好。”
“雨停了,若姑娘不嫌弃,可与在下一道?”孙策拂了拂衣襟道。
“好。”
踏在湿湿的青石板上,檐角水珠续了又断。柳枝上停歇着鸟儿整理着自己湿漉漉的羽毛。
“看,荷花开了。”文心惊呼。
满池的荷花被满池的碧水映衬着,不搽粉黛,自然白净,仿佛暖玉一般,没有一丝人间烟火味。
“好美。。。。。。”文心惊叹道。
“如果姑娘喜欢,在下可为姑娘摘下几朵。”孙策提议道。
“不了,摘下的花朵,就是死去的花了,那又有什么意义呢?”文心低垂眼眸,眼睛中有什么东西在嘤嘤流动。
“走吧,我们回去吧。”
回到屋中,换下湿透的衣服,再换上干净舒爽的衣服,门便咚咚咚的响了。
知道一定是挽烛耐不住性子,嘴角也藏不住笑意,文心打开了门。
“文心姐姐,我好想你啊。”挽烛一把抱住文心说。
“我才出去没一会儿呢。”文心摸摸挽烛的发髻,笑道。
“文心姐姐,我刚刚可在窗户里看到你和孙哥哥一起回来的。”挽烛在文心耳边轻轻说道。
“我躲雨的时候碰到他的,我们没什么的。”文心争辩道。
“我知道,我保证不告诉母亲。”挽烛偷偷笑道。
“挽烛!”文心急着说。
“文心姐姐最好了。”说罢,跑走了。
“这个小机灵鬼。”文心嘟囔道。但嘴角泛起了笑意。
后来,文心时不时会亲手做些小点心带去给孙策尝尝。
在某几个虫声鸣鸣的夜晚,窗纱还微亮时,他会在窗前留下一束花,不打开窗也可以闻到花的香味。
文心虽说不忍心折花,但还是很乐意的找来了一个精美的花瓶放置花束。
文心带着挽烛去看她种的桃树苗。
“挽烛,你看,这棵桃树或许明年就可以长桃子了呢。”文心笑道。
“对,明年春天还会开花。我都没看到过桃花是什么样子的。文心姐姐,你看见过桃花么?”挽烛好奇问。
“我也没有,但我想它一定是很美的,应该比荷花还要美吧。”文心回答道。
“天黑了,快要下雨了,我们去亭子里歇歇脚吧。”文心提议道。
“但是。。。。。。”挽烛鼓着嘴巴道。
“走吧。”文心拉着挽烛向亭子走去。
三步并作两步,走到亭子前,看到亭子里有熟悉的人影,便加快步伐走进亭子。
“伯符。”文心亲切的喊道。
“文心,我就知道你会来的。”孙策说道。
“挽烛,进来,外面在下小雨了。”文心皱眉将正在和鸟雀玩耍的挽烛拉进亭子,说:“这样会得风寒的。”
“没事,我不怕得风寒,我要出去和鸟儿玩。”挽烛倔强道。
“挽烛!听话。”文心严厉地说。将鸟雀惊起。
“挽烛,以后我送你一只鸟儿怎么样,可以叫你名字的那种。”孙策柔声道。
“真的吗?我以前看到过,是很漂亮的一只鸟儿诶!听母亲说叫鹦鹉。”挽烛开心的说道。
“那么你现在要乖乖的待在亭子里哦。不要出去,出去了就没有鸟儿了。”孙策摸摸挽烛的头,说道。
“恩,孙策哥哥最好了。”挽烛拉着孙策的袖子摇了摇,笑道。
“怎么了?生气了?”孙策走向默默不语的文心,挑眉道。
“你都没送过我鸟儿。”文心嘟着嘴巴黯然道。
“那么这个送你怎么样。”孙策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,递给文心。
文心打开木盒,里面放着一只白玉孔雀簪。
孙策拿起簪子,解散文心的发髻。
“你干什么?”文心疑惑道。
“等等。”孙策勾起嘴角。
他将她的头发编成妇女的发髻,最后将孔雀簪轻轻插入头发,勾嘴笑道:“这样的你才最漂亮。”
满眼的红色——那是喜庆的颜色。
是啊,他们已经要成亲了呢。
放下红盖头,头上的凤冠霞帔和玉石丝坠叮叮作响。外面传来放鞭炮的声音和人们掩不住喜悦的笑声。
是啊,这种时候,应该笑才对,那为什么右眼皮会跳呢?
不会,不会出事的。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端坐着,等待着李夫人将她扶出去。
外面的鞭炮停住了,一下子寂静了下来。连人们的声音也没有了。
发生什么了?
文心一下子掀开红盖头,不顾自己还穿着嫁衣,蹬着绣履跑了出来。
打开房门,便看见孙策骑着高头大马,身上却穿着铠甲,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的她争不开眼。
“你。。。。。。”她刚想开口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“父皇有令,曹操来犯,要我前去。”孙策说。
“我是将军,也是世子,这场仗,我不得不打。”孙策继续说道,她感觉到了他的壮志凌云。
她仰头看他,眼泪不争气的滴下来。
“文心,抱歉,等我回来,我一定娶你为妻。”孙策下马,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。
她拿起旁边的一把剪刀,将自己的青丝咔嚓剪下一缕。
将青丝放入孙策手中,她微笑道: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她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,最终没入一片耀眼的光明。
水汽模糊了视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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